最近很少看电影。
断断续续花上两天下载了《墨攻》。在这之前已经听到了不少负面评价,但我的兴趣不在于是非评价,不在于战争场面,不在于刘德华,只在于那个“墨”字,连“攻”都没有吸引到我。
据说是日本漫画改编,没看过原著,也不好评价原作者的想法。不愿去深究电影中出现的众多bug。一个脱离墨家组织的“叛徒”,坚持他自己认为的墨家精神,却总跟时代和世俗格格不入。导演试图展示一个墨者的矛盾,一个时代的悲剧。
墨家的思想是充满逻辑性的,毕竟它是诸子百家之中唯一在几何学、逻辑学上有较高造诣的一家。但是,墨家也充满了悖论,逻辑可以解决理性上的难题,却解决不了理智与情感之间的永恒悖论。
墨家的“十论”是逻辑缜密、构架清晰的学说体系,远比儒家那种“子不语怪力乱神”的模棱两可的说法经得起推敲。其中的“兼相爱,交相利”,则一直被认为是墨家的代表思想,也经常被拿来和儒家作比较,其内涵也是一直以来为学界所争论不休的。
“兼爱”作为一种大同社会的理想状态,正如共产主义社会那样,一直都不忍将它视为空想。在儒家看来,这种爱无异于“禽兽”。作为“智者之爱”,爱得太理智,所以也爱得太苦、太难。“兼爱”的墨家是以不求回报的救世主的姿态出现的,墨家子弟都具有无限的牺牲精神,但空有救世理想而无救世之力,所以曾与儒家齐名的墨家在汉代就失传了,直到乾嘉学派把它从故纸堆中考证出来。
“在你问别人是非或者黑白的时候,你的信念已经动摇了。”墨家的理想和信念一直在接受着现实的拷问,也许墨家军拒绝赴梁城守城,就是反思之后的结果。而涉世未深的革离独自前来,也终将面临如此的撞击。面对残酷的现实,理想信念的动摇,在所难免,动摇之后,穿上逸悦所赠的草鞋,已经放弃了一些墨家的原则,墨家的精神被打开了一个缺口。
“谁都爱的话,其实就是谁都不爱了;如果连那一个最值得爱的人都不去爱,又怎么爱所有人?”奴隶的话,其实是儒家向墨家的发难。而革离在拯救全城之后,再去挽救逸悦的时候,编剧安排了香消玉殒的结局,也算是用命运之枷锁把革离拉回了已经有些偏离的墨家精神。墨者注定是孤独的,他只能从墨家的严密组织中得到些许慰藉。而墨家理想的坚持是需要代价的,墨家自身面临的悖论无法消解。
孔子提倡的是“差等之爱”,墨子推崇的是“兼爱”,老子的最高境界是“无情”。
很理解“差等之爱”,这往往被认为是最近于人情的,也是最容易实行的。可偏偏那不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平衡。
信奉道家的学说,却做不到“无情”,因为只有天地与圣人才是不仁的,从不刻意怜惜万物,也不刻意残忍对待万物,一切生生死死、聚散离合都是很自然的发生,所以天地才能永恒。
一切有情之物都是不长久的。
魏晋风流对于老庄的推崇是至高的,但却是接受不了“无情”的最高境界,作为有情的个体最终是避不开自己的情感的,永远是悲伤的。
实践“兼爱”的理想,像爱自己那样爱别人,也许爱得很多,但即使超越了普通的“差等之爱”,也无法达到大同的境界。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,爱到最后发现连自己也爱不了了。人是肉做的,爱到极致,灵却几乎要离开肉身,疲惫与绝望占据了心灵。也许,“兼爱”只不过是“无情”的另一种表达,只是很多时候不愿意去等同。“有情”如我终究还是像革离那样穿上了新鞋。
既然消除不了佛说的“我执”、“法执”,达不到无我、无常,有情众生颠倒了诸法实相,必然深陷“无明”的混沌之中,永远达不到涅磐寂静。
人生来就是会爱的吗?就是需要爱的吗?或者,只是社会性的习得吗?更像是后者。
Mayday的新专辑名字是《为爱而生》(born to love),一张专辑可以为爱而生,人可以吗?黑色的背景,似乎预示着一种在绝望中挣扎的爱。
没来由地想起《梦之安魂曲》(Requiem for a Dream),一部绝望的电影。越是爱,越是绝望,离自己的梦想越是遥远。